劉小剛正要開口，劉家東悄悄地拉住了他的袖子，朝他擠擠眼。

“大伯，你這不是為難我們嗎！”

劉家東好好地和劉偉剛嘮嘮，“你看啊，我今年也不小了，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了，我得攢錢娶媳婦呢，就想趁著秋忙賺點錢。我跟我爹要是送你去醫院了，那這一天的工錢可就打了水漂！我們爺倆能幹，一天的工錢夠我們吃好幾天呢！”

言外之意，送醫院可以，但是得給錢。

劉偉剛睨著劉家東，臉色不悅，心道，這小王八蛋也忒精了點，想錢想瘋了吧，送個醫院還要給他錢！

“大哥，那個……”

劉小剛本想說，送他去醫院不要錢，南曉突然插嘴道：“爹，你受傷了，我娘也受傷了，地裏的活我跟大兵、小兵一時半會兒也幹不完，要不我們給錢給小叔，讓他幫我們幹活吧！聽人說過兩天要下雨，到時候莊稼怕是要被雨水給泡壞！反正請別人來幹也是請，倒不如請小叔他們來幹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！”

“曉曉這個賬算的好！肥水不流外人田！大伯，我們先把價錢談好！得趕緊了，過兩天就下雨了！”

劉家東和南曉兩人一唱一和。

南曉平時是不太說話的，此時說這些倒是讓劉偉剛楞了好大一會兒。最後，他還是忍痛答應了給錢。

劉小剛父子倆送他去了醫院治療，開了點消炎接骨的藥就回來了，沒住院。就一根肋骨骨折，回家養著就好了，用不著住院。

劉偉剛給了他們錢，二人便幫他幹活。

“曉曉啊，你跟大兵、小兵去地裏看著點，別讓你小叔他們偷懶！”

他叮囑著南曉，輕聲細語的，一是疼的，二來他得穩住南曉，還得指望她呢。

南曉淡淡看了他一眼，默默地出去了。

因為錢的事，陳瑛心裏老不痛快了，可劉偉剛做的主，她一個字也不敢說。

南曉做好飯送到地裏去。

劉家東笑嘻嘻地過來吃飯，也喊劉小剛過去吃。

大兵、小兵也趕緊過來，南曉瞪著他們：“看什麽呢，沒你們的飯！要吃自己回家做去！”

她只準備了兩個人的飯。大兵、小兵玩了一上午，一點活也沒幹，她才不會做飯給他們吃。

“我們早上就沒吃飽，中午你還不讓我們吃，我告訴娘去，讓她打死你！”

兄弟倆罵罵咧咧地走了。

這兩人讓陳瑛慣的好吃懶做，都十幾歲了，連飯也不會做，沒事就會找娘。

南曉隨他們去，正好回去伺候陳瑛和劉偉剛。

“豆芽菜，這是你爹給我們的錢！”

劉家東掏出錢來，想還給南曉。

“劉偉剛不是我爹！”

南曉淡淡地道，“這錢是你們的工錢，給我幹嗎，你就好好收著吧！”

“曉曉，你還是拿著吧，家東就是瞎鬧騰，自家兄弟咋還要錢呢，幫襯點不是應該的嗎！”

劉小剛道。

劉家東卻不以為然：“爹，你把人家當兄弟，人家可沒把你當兄弟看！你還記得那年我生病，你跟他借錢，他借了嗎？你送我去看病，沒空忙秋，正好下雨，莊稼都被水泡壞了，他有幫我們半點嗎？還有……”

“好啦家東，那都是過去的事了，親兄弟哪有什麽隔夜仇！”

劉小剛長嘆一聲。

“小叔，家東哥說的對，親兄弟就該明算賬，這是你們的工錢，就該拿著！”

南曉說完就去幹活了。

劉小剛看著她的背影，嘀咕道：“這丫頭，跟她娘一點也不一樣！”

劉家東吃完飯，跟在南曉身邊幹活。

“等忙完秋，我就跟劉貴去外面打工，南曉，你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去？”

他滿眼期待地看著她。

南曉的雙眼閃閃發光，這可是離家的好機會啊，陳瑛和劉偉剛都受了傷，沒人能阻止得了她出門。

“路費錢你不用擔心，我幫你出！我們只有走出這個窮地方，才有機會賺錢啊！”

以為她不願意，劉家東又勸道，“你放心，到了外面有我罩著你，沒人敢欺負你的！”

看著他真誠的眼神，南曉笑著點了點頭。

過了兩天莊稼進了家，天果然下起雨來了，還好並不大。

劉偉剛夫妻倆躺在床上，一頓熱乎飯也沒吃過。

南曉只做自己的飯，吃完就下地。大兵、小兵只得自己做飯吃，半生不熟的飯就那樣將就著吃。

劉偉剛夫妻在屋裏大呼小叫，讓他們端飯過去。

兄弟倆自然不樂意，但怕等他們好了會秋後算賬，把吃剩的飯倒了點涼水沖沖就送了過去。

夫妻倆實在是餓的不行，給什麽吃什麽。

陳瑛身上的傷好了些，至少能自己吃飯，劉偉剛動一下心口就痛，還得人家餵飯。

兄弟倆扔下飯就跑了。

陳瑛只得硬撐著身子給劉偉剛餵飯，劉偉剛一邊吃一邊罵。

南曉忙秋，兩人也不好說什麽，只想著，等忙完秋了，讓南曉伺候他們。

結果，在忙完秋的第二天，南曉就偷偷地離家了，甚至沒有跟夫妻倆說一聲。

天還下著雨，一群人坐在拖拉機的車廂裏，一張大塑料紙蓋住拖拉機的車廂，眾人便淋不到雨了。

劉家東坐在南曉旁邊，笑嘻嘻地看著她。

“傻笑啥呀！”

南曉瞪他。

“沒啥，就是覺得很高興！”

劉家東傻乎乎地道。

南曉拿了一包辣條給他，包裝已經拆掉了，換塑料紙包著。

劉家東笑著接過：“這是啥？”

“豆腐渣做的，你嘗嘗，賊好吃了！”

劉家東樂呵呵地嘗了，辣的頭上冒煙。

南曉捂嘴，低聲笑著。

一群人裏，屬南曉和劉家東年紀最小，其他人的年紀都很大了，還都是大老爺們。他們只認識劉貴，其他人應該是從別的村子過來的。

到了火車站，一群人就散了。

劉貴帶著南曉和劉家東買了票。那個年代，買票不用身份證。

火車上人很多，連過道裏都是人。

三人買的站票。

劉家東護在南曉的身前，不讓別人碰到她。

劉貴也不愛說話，一路上悶悶的。

這趟車坐的甚是煎熬，南曉的腿都站麻了。

火車“吭哧吭哧”地行進著。

十幾個小時後，到了地方，三人終於可以下車。

劉貴直接帶著劉家東去了他所在的廠子，一切安頓好後，又把南曉送去隔壁的服裝廠，她會用縫紉機，有基礎功，不用做學徒工，工錢自然給的高一些。

南曉一直在服裝廠幹了三年，一次也沒有回過家。

劉家東也只回過一次家。

聽他說，劉偉剛和陳瑛還是那樣吵吵鬧鬧。對於南曉的離家，他們並不曾關心過。反正她也幹不了什麽活，走了反而少一個累贅。

劉家東問她今年回家嗎，南曉說等過兩年再回去。

“你爹是不是催你回去結婚了？”

南曉笑著問他。

劉家東笑而不語。

“你想回去就回吧，不用管我！”

劉家東斂了笑意，認真道：“我怎麽能不管你呢，這麽多年了，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！我會一直等著你！”

“話可不要說這麽絕哦，告訴你，不到三十歲，我是不會結婚的，你會等我那麽多年嗎？”

“我說過會等你，就一定會等你，十年，二十年，只要你一天不結婚，我就一直等！”

“值得嗎？我有那麽好嗎，讓你等？”

劉家東笑的燦爛：“沒辦法，我就是喜歡你啊！”

每個世界都有一個癡情的男人等著她，真好。

雖然劉小剛催的急，但劉家東一直不回家，結婚的事只能就這樣拖著。

兩年之後，南曉決定辭職回家。

劉家東當時就懵了：“為什麽要辭職啊，等過完年，我們再回來繼續工作就好了呀！”

其實南曉也不想回家，不想面對劉偉剛他們，可是她得去完成任務啊。

“我要回去創業啊，我可不想給別人打一輩子工！我想好了，用這些年存的錢開一個小作坊做衣服，等將來有錢了，再建一個大的服裝廠！”

劉家東沒想到南曉竟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，震憾的同時也很佩服她。

“曉曉，那我也辭職回去，我幫你辦廠！咱倆的錢足夠辦一個小服裝廠了，等有了錢，再擴建廠房！”

有一個這麽支持她的人不容易，南曉自然同意。

南曉特地挑在過年時回家，這時候地裏沒有活，大家都很閑。

不過，她沒有回陳瑛那裏，而是住進了劉家東的家，以未婚妻的身份。劉家東這麽幫她，她當然要給他一點希望。

村裏的人都在傳，劉家東帶回去了一個漂亮小媳婦，很多人都去看。

劉家東樂呵呵地給大家發糖果吃。

五年過去，南曉的相貌雖沒有多大改變，但打扮一番後，跟以前完全判若兩人了。她個子長高了些，又穿了高跟鞋，看上去更高了。也不再是以前的豆芽菜身材了，變的豐潤，有女人味了。

來看她的人，眼睛都看直了。

“我怎麽覺得這個從城裏來的姑娘，有點眼熟呢？”

“聽家東喊她曉曉，不會是劉瘸子家那個南曉吧？”

……

眾人吃著糖果，悄悄地議論著南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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